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1.一个小时前
道路陡然崎岖,在下一个转弯口,车轮猛地在地上滑出去,车厢剧烈摇摆。陈师傅好不容易抓稳了方向盘,车上几人东倒西歪。
第一排的老太婆没坐稳,摔了出来,好像磕着了骨头,一时顾不得颜面,哇哇地大声哀嚎。后排那个受伤的女人已没了哼哼的声响,另一对情侣缩在一起,女孩刺耳地尖叫着。
车厢里顷刻乱成一团。
马哥捏着刀子,胸中大悸。方才的混乱差点让他扎着自己,还好他趁着车子打滑的瞬间弯腰降低了重心,虽是一阵头晕眼花,万幸掌握了平衡。
马哥起身,胃里有些翻腾。窗外的雨哗啦啦下着,砸在玻璃上四散成蛛网而开,那场景让人心烦意乱。
马哥抹了把嘴,将刀子重新架在陈师傅脖子上,扭头冲身后众人吼了一句。
“都闭嘴!再嚷嚷,信不信白的进去,红的出来!”
话音刚落,天上又一个滚雷掉地。陈师傅哆嗦了下,马哥回身,眯着眼睛盯着前方。
这一车都是怪物!
“快点,还有多远?”
“不远不远,马上就到了。”
陈师傅音调没变,抬手压了压自己的帽檐。马哥心里一阵烦闷,正欲开口叫骂,闪电打过,他的脸色一变,将目光从道上拉回,忽又停下,只死死瞅着陈师傅的后脑勺。
“你这是往哪儿开?”
伴随着他话语的,是老太婆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叫。马哥心烦意乱,猛地回头,将匕首指着跪在地上的老太婆。
“再叫我剁了你!”
老太婆不为所动,她的呼喊由缓到急,又从快回了慢。马哥怔住了,老太婆的身下渗出殷红的血,那么多,快速地蔓延。
马哥盯着她的血,又看向她的脸,忽然觉得有些面熟。
他哆嗦了下,耳边响起一声极轻的笑。
他猛地回头,陈师傅的嘴角又放了下去,他沉默着,轰油门,惯性带着马哥往后稍退。就在那瞬,天上一道惨白的亮光闪过,迎着陈师傅不自然扬起的脸,光影突兀地集中于他的双眸,显出一副死板至恐怖的表情。
“你说我要去哪里?”
陈师傅认真地盯着马哥,目光滑向他受伤的左手,将话语从牙缝中,一个字,一个字反问着。
2.五个小时前
中巴上没几个人,此时只有司机、一个老太婆和两对情侣。
小雨淅沥而下,马哥沉着头上去,坐在老太婆身后。车厢里沉闷地放着早间新闻,补习学校的家长们不依不饶拿着证据闹到了教务处,校长焦头烂额地辩解,说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都是ps的,可当事人,那个变态好像不见了踪迹。
配合着新闻,一直聒噪的司机从马哥上车那刻开始一直念叨个没完。
说自己的孩子今年初中,成绩优异,受人喜爱。
说自己老婆年轻貌美,贤良淑德,在家中操持一切。
说现在世道不好,有钱难挣,开个私家中巴还得被层层盘剥。
还说最近不知怎么回事,到处查路。查路时遇着情况也不通融,私家车只得绕道远行,真是不与人方便。
说来说去,又绕回自己孩子身上,一边说,眼睛一边看着驾驶位上面贴着的全家福。也不知道那司机是看马哥面善还是怎么,话赶着话,还就只盯着马哥鼓捣。
起先马哥回两句,后来实在烦了,肚里发饿心发慌,眼睛就绿了。
本来杀人对他不是什么新鲜事,和屠夫杀猪、鱼贩子宰鱼一样平常。只是没料到,这次杀的人是一个体院的学生,长得人高马大,年轻健壮,肌肉发达。要不是看准了时机给他头上先来了一闷棍敲晕,马哥还真怀疑自己能不能得手。
马哥揉着前段时间被车祸伤着的手腕,阴骘地盯着窗外。前排的老太婆哑着嗓子开了口。
“师傅,这车还有多久啊?”
司机从后视镜里和她对视。
“还早,您要不睡一觉,到了我叫您。”
老太婆咳嗽两下,挪动屁股换了换位置,革制的椅面被她蹭出了一阵难听的动静。马哥抬头,起初他只是觉得那老太婆的声音怪,可等这么仔细一打量才发现她人长得更怪。
一米七左右,不算矮小的身体蜷缩在一件脏兮兮的棉衣里,刻意佝偻着的四肢也藏在手套和雨靴中,浑身上下几乎看不到半寸皮肤。她不想被人看到。可这样的打扮让她变得更显眼了。
马哥心里的弦紧了,他悄悄回头往后瞧,那两对情侣彼此靠着头,分坐在车位的两边,身体埋在椅背后面,只有四双脚在昏暗的车灯中隐约可见。
一丝不善的气息隐秘地在车厢里扩散。
马哥夸张地打了个哈欠,将手揣进兜里。他的衣兜是夹层的,里面躺着一把还热乎的刀。
他走到司机身边,司机神经病似的继续喃喃,马哥笑着打断他的话。
“师傅,听你口音,不像本地人?”
“嗨,我还不像?人家都说咱老陈家说的可是地道的方言,电视都上过哩。”
“是吗,厉害啊。”
马哥漫不经心地说着,将手搭在陈姓司机的椅背上,装模作样地侧着身,挡住了后瞥的视线。
这下他看清了,那个一直埋着头的老太婆竟长了一双和自己一般大小的,差不多44码的大脚。
马哥心里摸出大概了。这“老太婆”的身份是假的,恐怕上这车和他自己一样,另有目的。
这么一边想着,马哥一边抬头。左侧的小伙子抬头扬手。
“还有多久能到下一个收费口?”
陈师傅操着浓浓的方言开口。
“对不起啊,我们不走收费站,直接从下面那条路岔过去。”
“为啥?”
小伙子站起来了,马哥眼尖地看见他的手腕上露出了一个浮夸的纹身。他身边的女孩儿拉了拉他的衣角,他满脸的怒气这才稍稍减退了些。
陈师傅依旧乐呵呵的,不为所动。
“别生气别生气,咱们这车没上牌,可不敢过正经收费口。下面那条路其实也不远,最多多十分钟。”
小伙子骂咧咧坐下,女孩缠上去,像蛇。
马哥看看表,才过去四个钟头,天色渐黑,笼罩着窗外雾蒙蒙一片,什么都不清楚。
就在这样模糊的视线中,后排另一对情侣中的男子起身,摇摇晃晃地过来。
“停车。”
他的声音低沉极了。陈师傅看了他一下,把车停了下来。男人越过马哥时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也不知想什么,接着撞着他的肩膀推门下去。
马哥皱眉,回身看着陈师傅。
“干嘛停在路中间,多危险啊。”
“人家说想上厕所嘛。”
“大老爷们儿,不能憋会儿?”
那人也不知是不是得了肾结石,在下面摸摸索索的就是没上来的意思。
时间一分一秒走着,刚坐下的小伙子不耐烦地跺着脚。在那令人厌烦的跺脚声里,马哥逐渐焦躁。
“那小子,八成是个警察。”
忽然,陈师傅开口了,就像喃喃自语,又像专门对马哥说的一样。马哥浑身一个激灵,陈师傅正眯眼打量着窗外小解的男人。
“刚才看到他裤兜里好像有啥玩意儿,像枪——嘿,你说他下去这么久,到底在干嘛呢?”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马哥紧张了,兜里的匕首也滚热了起来。
“趁这会儿我下去抽根烟。”
马哥说着,脚步动起来。陈师傅越过帽檐的目光跟在他身后,到他走远,目光中的笑意倏地就散了。
车窗外的新鲜空气冷冽地灌进鼻腔,马哥像猫一样无声地靠近男人,他听见那人在打电话,声音低沉且杂,断断续续几句说着什么逃什么抓。
此刻他们俩离车不远,却也不近,从这个距离看不清楚车窗,车里面的人也没往这儿瞧。马哥在心里算着距离,又算了下成本。跟着,他把步子放得更轻了。
那人抽完了烟,丢地上踩了,手里刚挂电话,马哥一个健步上前。
那男人连哼哼的机会都没有。身体一软,蜷在地上抽搐。
马哥的活儿一向很好,这次甚至连衣服都没脏。这大概也是买家们相信他的另一种证据。
中巴沉默地停在视线的盲点中,马哥匆匆搜罗了会儿,拿了他的钱包,割了他的脸和手指,调头回了车上。
“开车。”
马哥对陈师傅开口,陈师傅伸头看看外面。
“那人这是喝了多少水?”
“我说,开车。”
马哥的声音沉着,陈师傅抬头看了他一眼,应该是察觉出了不妥,再往外瞥了眼,没作声,关上门。
那人的女朋友坐不住了,跑到车前,拉住陈师傅。
“怎么回事,我男朋友还在下面!”
陈师傅瞥了眼马哥,女人转头,马哥的脸色暗得吓人。
“我说了,开车!”
“不行!发生了什么,他还在下面!你们让开我要下去!”
女人说着伸手要扒车门,马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几乎提领着把她往后一甩。女人踉跄了两步,好容易站稳了,情绪更加激动起来。
“你再这样我报警……”
“我说了——开车。”
马哥的声音不大,却一下压住了女人后面的话。女人定定地看着他,一种无法名状却又如有实形的恐惧顺着马哥的气压慢慢传递到了她的身上,惶恐和惊悚的猜测蚕食了理智,女人的双眸压了压。
“我男朋友怎么了?”
马哥随着她的尾音,一把将她拽近身前,嘴唇贴着耳朵,鼻尖顶着鬓角,悄声开口。
“杀第一个人的时候我也怕过,可杀到后面,就跟杀一堆肉没什么两样。”
女人的瞳孔倏地放大,痛苦的闷哼混着轰然倒地的声响锤碎了车厢里暂时的宁静。
马哥将刀从她的腹部抽出来,回头平放在陈师傅的脖子上。
“开车,往另一条路上开。”
他说着,将陈师傅藏在腿下,已按了前两个数字的电话拿出来,亮在空中。陈师傅举手,惶恐地看着刀,在马哥的示意下重新发动了车辆。
女人倒地前用尽最后的力气扭住马哥的左手,伤筋动骨一百天,旧伤口痛得让他几乎失去理智。马哥的眼神从一直低头似乎事不关己的伪装的老太婆,落到那对气焰全无的情侣身上。
他用刀比了比。
“过来,把她抬下去!”
那小年轻哆哆嗦嗦片刻,颤着腿,一步步靠近他,轻轻拖着女人走向了后排。
马哥转头看着陈师傅,贴着他的耳朵开口。
“往我说的路上开,开到了,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他说着,抬眼,刀片划过贴在驾驶位上方的全家福,“要是你敢耍什么花样,我的朋友不会放过他们。”
3.十个小时前
处理完那个体育生后,马哥收拾行囊,准备跑路了。电视里关于他的通缉令很快就会铺天盖地,大商场大车站这种危险的地方能避就避。
买家说好今天给他尾款,可等真的办成了事儿,人却联系不上了。马哥恶从胆边生,心里盘算,等过个三五年回来,一定找到那家伙挫骨扬灰。
手里还有两万的首款,他买了船票,带了假护照,联系了自己的蛇头,准备去南亚避一阵子。
可怎么到港口成了最大的问题。买家给的车,车牌号已经被警方全网通缉了。如果没猜错,买家就是那个报案的人,要不然怎么前脚刚杀人,后脚就听见了警笛的呼啸。
马哥想不通自己到底哪儿得罪了人,非要置他于死地。马哥也觉得是命里该有这么一劫,毕竟买凶的人太多了,吃这口饭,早该料到会有仇家。
不过这个仇家是谁呢。
从出租屋到港口,少说有半天的路程。这一路上没有交通工具,马哥冒险混上沿途的车辆。现在警讯不像过去,全网联通,天眼捕捉,信息传递的速度快如飞鹰。如果入狱,比刑法更可怕的是在牢里等着他的死敌们。
绝对不能被抓,哪怕付出一切代价。
马哥打开地图仔细地研究着道路。正路肯定不能走,正规的长途大巴不能上。
泥泞的小路徒步倒也可以过去,但真要靠腿,估计得一天一夜。他承受不起这样的速度。
抢车?现在全市已经暗地里组织了针对他的网络,就等着他行动起来自投罗网。况且现在的私家车司机们也不是善主,没必要途中生事。
马哥一筹莫展,咬着指甲犯难。
就在这时候,窗外微风吹动,掀翻了桌上的饭盒,他看见了压在饭盒下的那张野广告。
广告是两个月前跟着包小姐一起塞进他门下的,招租的是那种野巴士,定点上车,现金支付,干净无痕,价格是正规大巴的一半。
马哥看着广告,忽然觉得天无绝人之路。
他按照广告里的号码拨了过去,片刻后,电话接了,陈师傅带着浓重的方言在那头应了声。
“您好?”
“清早五点,金嘴港,走不?”
“好嘞,可以走,您到下环路口等我,我……”
马哥没等那头啰嗦完就挂了电话,看着放在一边的匕首,又拿起来在衣服上一下一下擦拭着。
他不去金嘴湾,和蛇头约好的港口在金嘴湾不远的另一个码头。他准备中途抢车,最多不过再背几条人命罢了。
这么一想,心里倒安生下来。马哥拿起已经微凉的面条,呼噜噜往嘴里塞了起来。
4.两周前
两周前,马哥接了个活儿。十万块,买一个体院生的命。首付两万,完事再来八万,要做得干净利落。
世道不同了,同行相轻,抢吃的人太多,价格也就便宜了。
经过上次的车祸,马哥突然想放手了。他打算做完这单就打个句号,回老家养老,找点小买卖,再娶个老婆生个小子,安安生生过下半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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